来源:中国儿童文学网 作者:曹文轩
5
细马是在车开出去一个小时以后下的车。
车在路上,细马眼前总是邱二爷的那双目光。油麻地的一切,也都在他心里不住地闪现。他终于叫了起来:“不好啦,我把东西拉在车站啦!”驾驶员将车停下后,他就拿了包袱下了车,然后坐在路上,又拦了一辆回头的车,就又回到了县城。
当天晚上,一家人除了哭哭笑笑,就是邱二妈不时地说:“你回来干吗?你回来干吗?”就不知再说些其它什么。
第二天,邱二妈看着随时都可能坍塌的房子,对邱二爷说:“还是让他回去吧?”
细马听到了,拿了根树枝,将羊赶到田野上去了。
几天后,邱二爷的房子就全推倒了。好好一户人家,眨眼的功夫,就只剩下一堆废墟。眼见着天气一天凉似一天,就临时搭了一个矮屋。一家人倒也并不觉得什么,日子过得平平常常、欢欢喜喜的。邱二妈仍是一尘不染的样子,在家烧饭、种菜,细马放羊,邱二爷有集市时就去集市上作他的檐客,没有集市时,就到地里做些农活。一有空,一家三口总要走过桥来,到桑桑家来玩。有时,细马晚上过来,与桑桑呆在一起,觉得还没有呆得过瘾,就站在河边边喊:“我不回去睡觉啦!”就睡在了桑桑的床上。
一天,桑桑跑回来对母亲说:细马不再叫二爷二妈了,改叫爸爸妈妈了。”
细马晚上再过来,桑桑的母亲就问:‘听说细马不再叫二爸二妈了,改叫爸爸妈妈了。”
细马脸微微一红,走到一边,跟桑桑玩去了。
油麻地又多了一户平常而自足的人家。
但就在这年冬天,邱二爷病倒了。实际上邱二爷早在夏天时,就有了病兆:吃饭时,老被梗住,要不,吃下去的东西,不一会又吐出来。秋天将尽时,他就日见消瘦下来,很快发展到一连几天不能吃进去一碗粥。但邱二爷坚持着,有集市的仍去集市作檐客。他只想多多地挣钱。他必须给细马留下一幢像样一点的房子。入冬后的一天,他在集市上晕倒了,脸磕在砖上磕破了,流了不少血。是人把他扶回了家。第二天,邱二妈要找人将邱二爷护送到城里看病。邱二爷坚决地拒绝了:“不要瞎花那个钱,我知道我得了什么病。”夜里,他对邱二妈说:“我得了绝症。细马他爷爷就是得的这个病。是根本治不好的。”但邱二妈不听他的,到处求医问药。后来,听说一个人吃中药把这病吃好了,就把人家的方子要过来,去镇上抓了几十副中药。这时,已是腊月了。
这天早上,细马没有放羊,却拿了一把镐、一只竹篮离开了家门。
桑桑问:“你去哪儿?要干什么?”
细马说:‘中药里头,得放柳树须子,我去河边刨柳树须子。”
桑桑的母亲正好走过来,说:“桑桑,你去帮细马一起刨吧。”
这一年的冬天冷得有点异常。河里结了厚冰,让人无法汲水。因此,一早上,到处传来用榔头敲冰砸洞的声音。整个世界,都冻得硬邦邦的。仿佛天上的太阳都被冻住了。风倒不大,但空气里注满了森森寒气。
细马和桑桑在河边找到了一棵柳树。
细马挥镐砸下去,那冻土居然未被敲开,只是留下一道白迹。细马往手上阵了一口唾沫,咬着牙,用了更大的劲,又将镐砸了下去。这一回,镐尖被卡在了冻土里。细马将镐晃动了半天,才将它拔出来。
不一会,桑桑就看到,细马本来就有裂口的手,因连续受到剧烈震动,流出血来。血将镐柄染红了。桑桑就把竹篮子扔在地上,从细马手中夺过镐来,替换下细马。但桑桑没有细马力气大,进展得很慢。细马说:“还是我来吧。”就又抢过了镐。
这柳树的根仿佛就没有须子,刨了那么大一个坑,树根都露出一大截来了,还未见到须子。桑桑很疑惑:能弄到柳树须子吗?但细马不疑惑,只管一个劲地去刨,头上出了汗,他把帽子扔在地上,头在冷空气里,飘散着雾状的热气。他把棉袄也脱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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