栏目: 经典短篇小说   作者:佚名   热度:


        【赏析】
        二十年代的中国文坛上曾涌现了一批着力描写故乡农村和小城镇生活风貌的乡土作家,他们的作品在对故乡的山光水色民情风习的描画中洋溢着浓郁的乡土气息和地方色彩。台静农是蜚声二十年代的乡土作家之一,他以其故乡安徽霍丘县叶集镇的生活为素材,写出了《天二哥》、《红灯》、《新坟》、《蚯蚓们》、《拜堂》等脍炙人口的乡土作品,被鲁迅誉为“在争写着恋爱的悲欢,都会的明暗的那时候,能将乡间的死生,泥土的气息,移在纸上的,也没有更多、更勤于这作者的了”。
        由于乡土作家们对农村和乡镇生活的熟悉,他们笔底常常描绘民风民习,最富有民俗意味的是对婚俗的描绘,王鲁彦《菊英的出嫁》中的冥婚、许杰《赌徒吉顺》里的典妻婚、潘漠华《冷泉岩》中的童养婚、许钦文《步上老》里的招养婚等,都分别生动地再现了古老的乡土社会不同的婚俗形式。台静农的《拜堂》描写了转房婚的遗俗,转房婚又被称为逆缘婚,它可以看作是一种古老的财产继承转移的变异形式,表现为兄亡嫂嫁弟、姊亡妹嫁姐夫、嫡子承继父妾、弟亡弟妇转嫁兄等形态,在社会道德舆论的约束下,不同辈分的转房婚逐渐被淘汰。小说《拜堂》写的是兄亡嫂嫁弟的转房婚俗。哥哥汪大死后,弟弟汪二和嫂子有了关系,已有了四个月的身孕,他们决定拜堂成婚,小说以简洁沉郁的笔调描写了他们半夜子时草草拜堂成亲的场景,揭示了充满了封建色彩的古老乡镇下层人们的窘困悲苦的生存状态和压抑苦痛的内心世界。
        《拜堂》中展现的是一个闭塞落后的古镇,封建的剥削制度,封建的伦理道德不仅摧残着这病态社会中人们的肉体,而且禁锢着人们的灵魂。小说突出地从主人公内心的矛盾中揭示古老乡镇社会浓重的封建气息。汪大嫂和汪二的自愿拜堂虽不是祥林嫂被迫与贺老六拜堂,但女子从一而终、“饿死事极小、失节事极大”的封建礼教同样沉潜积淀在他们的内心深处,成为笼罩他们拜堂时头上的一片阴云。“既然丢了丑,总得图个吉利,将来日子长,要过活的。”“不如率性磕了头遮遮羞,反正人家是笑活了。”小说主人公的这两句话真切地揭示了他们拜堂的目的,“丢了丑”和“遮遮羞”、怕人笑话和图个吉利,成为这一对拜堂主人公内心深处难以摆脱的矛盾,这种矛盾是根植于封建礼教封建道德的规范准则之上的。在这种矛盾中,为了既要遮羞又必须让别人知道,他们将拜堂特意安排在“人们都酣睡在梦乡里”的半夜子时,甚至连汪二的父亲都被瞒住了,只找了田大娘和赵二嫂牵亲,而拜堂时“给阴间的哥哥也磕一个”加剧了人物内心的矛盾和痛楚,使这幕拜堂“顿成了阴森惨淡”。小说结尾汪二的爹爹对他们拜堂的不满、责难,摆花生摊的小金“好在肥水不落外人田”的挖苦、戏谑,进一步揭示烘托了这病态社会的沉闷和压抑,小说中两个牵亲人的热心牵亲爽直助人,给这阴沉冷漠的世界里增添了些许暖意。
        台静农的小说创作师承鲁迅的现实主义传统,他的小说没有繁复的线索,善从小人物的小事件中揭示没落社会的病态生活面,格调沉郁阴冷,手法圆熟质朴。《拜堂》以其谨严的叙事结构、生动的人物对话、悲凉的艺术氛围和浓郁的乡土气息显示了其小说创作的独特风格。
        《拜堂》以截取生活横切面顺时序的方法展开故事。先写黄昏时拜堂的准备: 汪二将蓝布小夹袄当了后买了拜堂用的香烛黄表,汪大嫂赶做拜堂穿的鞋子,这里既有拜堂物件的准备,也有拜堂者心理的准备。次写二更至深夜子时的拜堂:深夜汪大嫂叩开了田大娘、赵二嫂的门请她们去牵亲,子夜他们举行了俭朴而恭敬的拜堂礼仪。再写翌日清晨拜堂的反响:茶馆里推车的吴三的道喜、汪二的爹爹的愤然、齐二爷的庄重、小金的戏谑。作品通过谨严的叙事结构极简洁又有层次地描述了古镇里的悲欢故事。
        《拜堂》突出地运用了富有个性的生动的人物对话展示人物心理,勾勒人物性格。汪二买香烛时与掌柜的对话,显露了汪二遮遮掩掩怕人取笑的心理; 汪二和汪大嫂的对话可见汪二的懦怯敦厚、汪大嫂的泼辣有心计;请牵亲和拜堂时的对话,汪大嫂的能言善语、田大娘的热心爽直、赵二嫂的老练麻利,都在寥寥数语中跃然纸上,汪二的爹爹嗜酒如命的焦躁粗俗也在其话语中可见一斑。小说中没有去勾画人物的肖像,但在人物生动的对话中我们似可看见人物富有个性的眉目神情,人物的对话也推动了故事情节的发展。
        《拜堂》以沉郁阴冷的景色勾勒和凄冷哀婉的人物心态的描绘,形成作品悲凉的艺术氛围。在汪二的爹爹看见那包香纸的责问中,“全室都沉默了,除了筷子捣碗声,汪二的吸旱烟声,和汪大嫂的上鞋声”,这种沉闷的气氛既揭示了父子间的矛盾,也托出了人物压抑的内心。汪大嫂请了牵亲的回家路上,灯笼残烛的微光,“柳条迎着夜风摇摆,荻柴沙沙地响,好像幽灵出现在黑夜中的一种阴森的可怕”,这种阴森怖人的景色渲染了沉闷压抑的气氛;拜堂时提及阴间的哥哥引起汪大嫂的伤感、汪二的木然,“全室中情调,顿成了阴森惨淡。双烛的光辉,竟暗了下去,大家都张皇失措了。”这种氛围的描写使拜堂充溢着凄楚悲婉。
        《拜堂》以具有民俗色彩的拜堂风习的描写和带着地域风格的语言使作品洋溢着浓郁的乡土气息。烧着香烛,燃起黄表,穿戴周周正正的汪二和汪大嫂,在牵亲人的指令下,在供桌天地牌前恭敬庄严的拜堂礼仪的描写,杂货店、茶馆店的景象的勾勒,都具有独特的地方色彩。台静农在小说集《地之子》后记里说:“其十篇中的九篇都是以我的故乡为题材的,还保留了乡土的语言。”《拜堂》中“下书子”、“牵头”、“夜黑头”、“堆着罢”等等具有地域色彩的乡土语言的运用,增加了作品的乡土气息。
        香港作家刘以鬯在《台静农的短篇小说》中说: “二十年代,中国小说家能够将旧社会的病态这样深刻地描绘出来,鲁迅之外,台静农是最成功的一位。”台静农不仅以其冷隽沉郁的笔调剖露旧中国乡村社会的种种病态,而且以其小说浓郁的民俗色彩独具风格。《烛焰》中的冲喜婚、《蚯蚓们》中的买卖婚、《红灯》中的超度鬼魂等描写,都既揭示了乡间的死生,又洋溢着泥土的气息,小说《拜堂》则以其沉郁阴冷的格调描写转房婚的拜堂,再现了充满人间的酸辛与凄楚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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